四 悬搁存在设定的可能性
那么,接下来的一个新问题就是:存在设定在意识中如此根深蒂固,我们是否有可能进行排除?在自然态度中,我们总是已经沉浸在存在设定中,而从未进入排除了存在设定的超越论态度,那么,我们如何获得这个排除的可能性呢?因此,我们现在需要展示,胡塞尔如何说明悬搁存在设定的可能性。
对于胡塞尔来说,实施悬搁的首要条件就是区分意识的不同态度。我们之前谈到过日常状态下的我们生活在自然态度中,这是我们意识中的一种最基本的态度。除了这个态度之外,还有其他的多种态度,比如说,数学的态度,物理学的态度。而不同的态度就可以对应不同的世界,在自然态度中,就会对应一个现实的自然世界(不是自然环境意义上的世界,而是自然态度下的具有现实性的世界),而在物理态度中,就会有一个物理的世界,在那里会有各种物理对象。这些态度会有一个等级秩序,自然态度是其中最基础的态度,与此相应,自然世界也是各种世界中最基础的世界,物理学的世界,生物学的世界,化学的世界都是建立在自然世界的基础之上的。但是,超越论的态度是超越这些自然态度之外的一种特殊态度。在这种态度中,世界的存在设定等被排除,[1] 从而进入了超越论领域,即纯粹意识。意识中不同态度的区分是使得悬搁得以可能的一个基本条件。[2] 因为,有了这些态度的区分,才能说明悬搁的对象,也就是自然态度,更准确地说,是自然态度中的存在设定,其次,也能说明悬搁所要获得的态度,即超越论的态度。
通过态度的区分,我们说明了悬搁的对象以及悬搁要达到的目标态度。而实施悬搁的具体可能性需要通过“怀疑”这个意识行为进行说明。
其实,在胡塞尔之前,笛卡尔就已经试图排除世界存在的设定,而他所使用的方法是普遍怀疑的尝试(der allgemeine Zweifelsversuch)。比如,他怀疑了各种感官中得来的知识或者认识,而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内容就是外部世界的存在。笛卡尔指出,外部世界的各种事物,比如,我眼前的桌子、墙壁,以及窗外的树木、草坪,它们看起来都是真实存在的,但是,实际上却是值得怀疑的,因为,它们完全可以是不存在的,比如,一切可能只是我的一个梦境。笛卡尔沉思的目的是为了建立一门坚实可靠的科学,为此他要找到一个绝对可靠的领域,因而他就要把这些不可靠的知识领域从他的沉思中排除出去。而从感官中获得的知识,就需要被排除,因而,世界存在就被笛卡尔排除了。[3]
胡塞尔在悬搁存在设定的时候也是借鉴了笛卡尔的普遍怀疑,但是,这种借鉴并不是照搬,而是保留了其中对胡塞尔来说具有本质重要性的内容,而去除了普遍怀疑尝试这个方法中具有误导性的内容。通过借鉴这个方法,胡塞尔说明了对存在设定进行悬搁的可能性,也说明进入超越论态度的可能性。
但是,我们首先要说明,胡塞尔的悬搁方法和笛卡尔的普遍怀疑的不同点。从上面的论述中,我们其实可以看到,笛卡尔的普遍怀疑其实是某种普遍否定。在他的普遍怀疑尝试中,经常会谈到外部世界不存在的设想,比如,我们所感知到的东西可以都是梦中景象,那么,这其实就是在设想这些事物的不存在。而胡塞尔的悬搁并不会以这种方式来排除对外部世界的存在设定。因为,这种否定其实也是某种程度上的存在设定,只是以否定的方式实施的,它仍然没有摆脱存在设定,因此,仍然是处于自然态度之中的。比如,梦境的这个设想仍然是以一个真实存在的现实世界为基础的或者以此为对照物的。而胡塞尔的悬搁要彻底摆脱自然态度,就不能用这种普遍怀疑的方式(实际上是普遍否定的方式)来实现对存在设定的排除。胡塞尔要抛弃笛卡尔普遍怀疑尝试的另一个原因是,这种方法会导向一个矛盾,因为,我们在怀疑这个设定的同时也就取消了这个设定。如果这个设定被取消了,那么,我们就无法怀疑了,因为,我们不能设定一个东西,但是,同时又取消这个设定。[4]
但是,这种普遍怀疑的方式中的确提供了某种排除存在设定的可能性。我们可以仔细考察怀疑这个意识行为。首先,设想我看到窗外的一棵苹果树,作为自然态度下的人,我会本能地相信这棵树是存在的,也就是说,这棵树位于我窗外花园的边缘,它占据一定的空间,并且在一定的时间内延续,也就是说,它不是突然出现突然消失的,而是会保持在那边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内,无论我什么时候过去,从什么方向过去,我都可以看到它触摸到它。总的来说,在这种情况下,我具有了对这棵树的存在信念。假设我现在开始试图去怀疑这棵树的存在,比如,我怀疑这棵树可能只是一系列幻觉的结合。那么,在这个怀疑的过程中,我的信念就开始动摇了,也就是说,取消了对树的存在设定。换句话说,存在设定在这个信念中被排除了。到此为止的论述和笛卡尔还是没有重要区分的。但是,这里关键的区别是,胡塞尔只是抽取了怀疑过程中存在设定被取消的内容,而舍弃了怀疑过程中对存在设定的否定,更准确地说,胡塞尔只是中止了对存在设定的判断,而不是否定存在设定。因此,胡塞尔对存在设定的排除是一种悬搁,而不是普遍否定。这样,就和笛卡尔的普遍怀疑,或者说,普遍否定区别开来了。
虽然存在设定在我们的意识中是根深蒂固的,但是,通过借鉴笛卡尔的普遍怀疑尝试,我们可以展示出悬搁的一种可能性,而通过一系列悬搁和还原,我们能够到达胡塞尔所要获得的超越论的态度。所以,我们可以说,在日常生活中,我们对超越论的态度并不是完全无知的,并不是完全隔绝的,在怀疑这种意识行为中,我们可以获得对超越论态度的某种窥视,虽然,从这种窥视到达超越论态度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是,毕竟让我们获得了某种进入的可能性。[5]
如果我们对上述说明进行梳理,就会更清楚地展示出悬搁的可能性。首先,意识中存在着不同的态度,这些不同的态度对应着不同的世界。其中最基础的态度是自然态度,它对应的是一个现实存在的世界。而现象学所要获得的超越论的态度是与此截然不同的。从超越论态度中可以获得现象学所要研究的超越论领域。不同意识态度的区分为悬搁提供了基本的可能性,指出了悬搁的对象以及目标。虽然,在自然态度下的我们基本不会获得完全进入超越态度的经历。其次,通过普遍怀疑的尝试,可以说明从一个态度到另一个态度的过渡是如何可能的,这是因为,在这种普遍怀疑中会存在对存在设定的取消。只不过,在胡塞尔那边,这种取消不是一种否定,而是一种中止判断,也就是悬搁。
五 悬搁的含义
在论述了悬搁的对象、原因以及可能性之后,就到了对悬搁本身进行深入描述的时候,我们要说明悬搁的具体内容。
首先我们要把现象学中对存在设定的悬搁同古希腊智者以及笛卡尔对世界的否定,还有怀疑论者的“悬搁”概念区分开来。
智者可以通过诡辩来否定世界的存在,笛卡尔通过梦境的设想而设定世界不存在的情况。这些都是对世界实际存在的否定,但是,胡塞尔对存在设定的悬搁并不是说要否定世界存在。这种悬搁是一种中止判断,是远离对世界的时空实在性的任何判断。[6]
但是,胡塞尔的这个悬搁也不同于古希腊怀疑论者的悬搁。悬搁(Epoché)这个概念来自他们的学说。他们认为,对任何意见或者看法我们都无法判断真假,因为,任何一个意见都可以找到支持和反对的理由,如果我们执意要去追问,那么,只会陷入无穷无尽的心灵折磨中。因此,为了获得心灵的宁静,我们应该对任何意见和看法都不进行对错判断,换句话说,我们要对各种意见看法实施悬搁。
悬搁概念在胡塞尔与怀疑论者那里的区别是很明显的。首先,他悬搁存在设定并不是由于我们无法做出判断,而是,一方面是由于这个存在设定会造成认识论上的困难,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存在设定本身的不清楚和可怀疑。其次,他悬搁判断是为了建立一门严格的科学,而不是为了追求心灵宁静。最后,怀疑论者对判断进行悬搁之后,便不再探求,但是,胡塞尔在实施悬搁之后还会通过主体的构造以及交互主体性(Intersubjektivität)等对世界存在进行说明。[7] 更重要的是怀疑论的悬搁其实也包含了对世界存在的某种怀疑和否定。在他们的悬搁中,设定了世界不存在的情况和理由。所以,从某个意义上来说,这种悬搁(更准确地说是怀疑)其实是使得世界设定本身被否定了,因此,实际上和笛卡尔式的普遍怀疑尝试一样,都产生了一个矛盾,即,我们否定一个对象,但是同时又设定它。
而在胡塞尔那里就不会产生对这个存在设定的否定和怀疑,而只是悬搁了关于这个设定的判断。这点对于理解胡塞尔的悬搁概念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用胡塞尔的话说,“这[悬搁]并不是将设定转为反设定,把肯定转为否定;也不是将设定转为猜测、假想、未定状态和某种怀疑(在该词的任何意义上)”[8] ,“我们并未放弃我们的设定,我们并未在任何方面改变我们的信念”[9] 。我们只是把存在设定悬搁起来,这个设定本身仍然是设定,它不会变成否定或者猜测,未定状态或者怀疑等。
但是,在现象学中,这个设定本身不会像在自然态度下发挥作用,经历了悬搁之后,“设定经历着一种变样,虽然他始终如其所是,我们却可以说,‘使其失去作用’,我们‘排除了它’,我们‘将其置入括号’”[10] 。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胡塞尔对悬搁的具体规定。这些术语“使其失去作用”(außer Aktion setzen ),“排除它”(ausschalten),“将其置入括号”(einklammern)都是悬搁的各种具体方式。按照胡塞尔的说法,悬搁其实包括了意识行为和意识对象两个方面的改变,首先,在意识行为上,我们排除了对世界存在的设定,是这种存在设定失去作用,从而使得我们在意识中不再使用设定世界存在的行为;其次,在意识的对象上,我们会对把对象的存在属性置入括号中,这样意识对象就变成了纯粹的显现,而不是出于特定时空中的现实存在者。[11]
这样一种悬搁不是否定,也不是怀疑,而是远离判断或者中止判断,它既不是否定也不是肯定,所以,Marcus Brainard 强调悬搁的中性化(neutralization)含义,[12] 以表明这种悬搁的中立地位。但是,他在这里似乎也有误解胡塞尔的地方,他强调这种悬搁不是“否定,猜想,未定状态和怀疑”[13] ,说悬搁不是否定,猜想或者怀疑,这是可以理解的,我们上面也进行过论证。但是,说悬搁不是未定状态(indecision, Unentschiedenheit)就值得商榷了,因为,悬搁就是要把存在设定悬置起来,使得它即不被肯定也不被否定,因此,我们完全可以说,这就是一种未定状态。我们可以看到,胡塞尔的确提到过“未定状态”这个术语,但是,在那里他是否定在悬搁中存在设定会变成“未定状态”,而不是否定悬搁变成未定状态。所以,Marcus Brainard 在这里应该是误读了这段文字,把关于存在设定的论述看成了关于悬搁的论述。
此外,胡塞尔一方面通过否定的方式来说明悬搁概念,即指出悬搁不是否定,不是怀疑等,另一方面也从正面肯定的角度来说明悬搁的具体内容,把悬搁规定为“使其失去作用”,“排除它”,“将其置入括号”。此外他还使用了“判为无效”(Außergeltungsetzung)、置于局外(Außer-Aktion- setzung)、中止判断(Urteilsenthaltung)等相平行的概念来说明我们的存在信念以及对象的存在属性所经历的这个变化。因此,Poul Lübcke 说胡塞尔对悬搁概念没有给出正面规定,其实是忽视了胡塞尔对此的诸多论述。
最后,我们要对这个悬搁作出一些必要的说明,以避免误会,从而更准确地理解这个胡塞尔现象学中的核心概念。
首先,“存在设定”包含着对对象存在与不存在的设定,与这点相对应的是,排除存在设定并不就是意味着把对象设定为是不存在的。不管是设定对象存在还是不存在都还是“存在设定”,所以,排除并不是否定,而是“中止判断”,将存在与不存在的设定都“判为无效”,因此,排除存在设定的结果是“不设定”。
其次,从上面我们通过“普遍怀疑的尝试”来排除存在设定可以看出,排除存在设定的可能性在于怀疑是可以想象的,而不是说我们理性有这样一种动机,它试图抗拒各种经验的巨大力量,而促使我们主动去排除存在设定。存在设定是自然态度下的人自然而然采取的一种立场,正常情况下,我们是不会对此进行反思和批判的。但是,无论经验的力量有多大,我们都无法确保世界存在的绝对性。我面前的书桌无论看起来多么真实,多么具有实在性,但我还是可以怀疑它的存在。我可以想象这只是一个幻觉,或者这一切只是我的梦。正是因为这种怀疑是可以设想的,所以,对于追求明证性和确定性的现象学来说,存在设定就必须要被排除。同时,这种“普遍怀疑的尝试”也提示出我们对存在设定进行排除的可能性。但是,就像上面论述的那样,这种排除并不会包含“普遍怀疑”所具有的否定含义。
最后,我们排除的只是对对象存在的设定,而不是对象本身。按照胡塞尔自己的话说就是:“排除作用同时具有一种改变着价值的记号变化的特性,而且由于这种记号变化,被改变价值者再次被置入现象学范围内。”[14] 他用了一个很形象的比喻来说明这种记号变化:他把现象学研究的领域比喻为黑板,把这些对象比喻为黑板上的字。在现象学的黑板上仍然保留着这些对象,它们并没有因为排除作用而被我们从黑板上擦掉,而只是被加上了括号。这就是悬搁的另外一种形态——对对象本身的存在特征的加括号。有了括号这个标记,那些被置入括号者就进入了现象学主要的研究主题范围中。
对世界的存在设定的排除或者悬搁是一系列现象学还原工作的开端,在这个悬搁的基础上,胡塞尔继续排除了对上帝的设定,对自我的一些设定,[15] 以及各种形式上和质料上的本质论,最终获得现象学的研究领域——超越论的纯粹意识。
六 总结
对各种事物以及世界整体的存在设定是每个生活在自然态度下的人都会采取的一种意识行为方式。按照胡塞尔的说法,现象学是一门彻底重新开始的学科,它要求我们排除一切固有的理论、思维方式和通行思想,直面事物本身,从而建立起一门严格的科学或者知识学(Wissenschaft)。胡塞尔的悬搁,也就是对存在设定的排除,表现出他与通行的思想进行决裂的勇气和决心,符合了现象学“回到事情本身”的要求。
我们在观察和思考这个世界的过程中,有时也会怀疑我们生活的世界是否是真实的,会追问我们是否有可能处于幻觉和虚幻之中。在这种怀疑中,原本稳固的存在信念就受到了影响。笛卡尔通过“普遍怀疑的尝试”对所有可疑的知识和领域进行排除,从而获得了一个在他看来坚实稳固的知识基础。
胡塞尔也是希望在一个直接、明证的基础上展开对现象的探究,在这种意义上,我们可以说胡塞尔是在继续着笛卡尔的工作和追问。但是,他们的工作却走向了非常不同的结果。而这从胡塞尔的悬搁概念中也可以看出来,他的悬搁是中止判断,而不是像笛卡尔那样在普遍怀疑的过程中实际上进行了普遍的否定。
通过悬搁,现象学取消了对世界的存在设定,但是,这并没有使现象学的内容有所减少,就像我们给黑板上的字加了括号,并没有把它们抹去。相反,通过现象学的悬搁以及在此基础上的其他还原工作一片广阔的存在区域将会呈现在我们面前,这就是作为 “ 现 象 学 剩 余 ” (das phänomenologische Residuum)的纯粹意识领域。在这片领域中,胡塞尔展开了他成果丰硕的现象学研究。但这已经不属于我们这里的讨论范围了。
注释
[1] 除了世界这个超越者,其实还有上帝,以及各种作为超越者的本质事物(比如数学对象,物理学对象等),只有自我这个超越者是一个例外。但是,由于和本文主题关系不是特别紧密,所以,无法展开论述。
[2] 关于意识中不同态度的区分,Marcus Brainard 做了更为深入细致的讨论,参考 Brainard (2002: 50-60)。
[3] 关于笛卡尔对世界存在的排除可以参考《第一哲学沉思》(笛卡尔,2009:15-17)。
[4] 关于胡塞尔舍弃笛卡尔的“普遍怀疑的尝试”的原因,参考胡塞尔(2009:54-55),以及参考 Brainard (2002:62-65)。
[5] 不过,我们也注意到,这里的怀疑和悬搁都是以个别存在者为对象的,而没有涉及世界整体。在这点上,Fink 对胡塞尔悬搁中存在的问题的揭露是有道理的,即胡塞尔的悬搁论述所涉及的对象基本都是世界内的个别存在者,但是,胡塞尔的悬搁是要排除世界整体的存在设定。而排除世界存在和排除个别存在者其实是有差异的,这涉及到对世界的规定。如果只是把世界规定为各种个别存在者的集合,那么,排除世界存在和排除个别存在其实没有本质区别。但问题是世界如果不是存在者的单纯集合,那么,胡塞尔的悬搁就可能无法针对世界本身。通过海德格尔对世界现象学的卓越描述,我们可以看到,世界作为世界,它是一个有机整体,是各种个别存在者密不可分的背景,不能把世界当作是各种事物的集合体,关于海德格尔的世界现象,参考《存在与时间》第 14 节。按照这种理解,排除世界整体的存在设定和排除个别存在者的存在设定就有重要差别。所以,在这个意义上可以说,胡塞尔对悬搁的说明是不足的。
[6] 参考胡塞尔(2009:111,113)。
[7] 关于怀疑论中的悬搁概念和胡塞尔悬搁概念的区别,笔者将在博士论文的第一章最后一节进行更详细论述。
[8] 胡塞尔(2009:110-111),翻译有改动。
[9] 胡塞尔(2009:111)。
[10] 胡塞尔(2009:111),翻译有改动。
[11] 关于悬搁的这种双重形态请参看胡塞尔(2009:112),以及倪梁康的《胡塞尔现象学概念通释》:“在意识本身方面,‘悬搁’是对与对象有关的存在设定的‘排除’,而在对象方面,‘悬搁’是对对象本身之存在特征的‘加括号’”(倪梁康,2007:129)。
[12] 参考 Brainard (2002: 65-68)。
[13] Brainard (2002: 65)。
[14] 胡塞尔(2009:212)。
[15] 在对待自我这个问题上,胡塞尔并没有实行彻底的悬搁或排除,因为,如果彻底排除了自我,那么,现象学的纯粹意识就会面临各种问题。所以,胡塞尔在某种限度内,保留了自我这个超越者。这里其实也体现出现象学工作的某种困境:一方面,它要排除各种超越者,以使得我们获得现象学的纯粹意识;但是,另一方面,如果这种排除彻底展开的话,也会使得现象学的基础受到动摇。